□梁艺

(资料图)

周遇吉一进门，就兴冲冲地叫来全家老少。接着，他将那枚“从警纪念章”和荣休纪念牌在大伙儿手中传了个遍。老伴想起他的兄弟，便打趣道：你和老柯搭档大半辈子，如今同一天退休，老哥俩怕是没机会掐架啦！周遇吉想了想，依然嘴犟：打小我欺负他，几十年里“掐”出了邻居情、战友情、兄弟情，今后还继续“掐”下去。

巧的是，对门的柯伟也在说同样的话。他对妻子感叹：跟老周做了那么多年兄弟，打今天起脱下警服，不共事了，心里啊，还真是不舍！

算来有缘，周遇吉与柯伟不仅同年同月同日生，而且两家是邻居。念小学那会儿，两人本不在一个桌儿，周遇吉去找班主任，死活要和柯伟同桌。

老师纳闷，问他原因。周遇吉扬起胖圆脸，大大咧咧地说：玩打仗游戏，从来都是我当司令，他这个兵什么时候都归我管。

最终，柯伟成了周遇吉的同桌，帮着削铅笔、抄写作业，每天课后替他做值日。有仗义的同学看不惯柯伟受气包的窘样，趁放学时把周遇吉堵在校门口理论，指责他的霸道作风。不一会儿，两个孩子为此打了起来。

莫要欺负我兄弟，我帮他是自愿的！一旁的柯伟急哭了，扶起鼻青脸肿的周遇吉，护在身后。

高中毕业那年，周遇吉顶班进了工厂。他提上啤酒来找柯伟，得知柯伟报名参军，回来竟整晚睡不着。天放亮，他瞒着家人到劳动局退掉招工指标，又回家偷出户口本，悄悄去街道征兵办报名参军。

西北边境线，寒风呼号钻进军列车厢，柯伟刚开口，就被填了满嘴沙粒。他怒气冲冲，嚷道：放着旱涝保收的国营厂不干，参军到这茫茫戈壁滩吃苦，你是怎么想的？

周遇吉只是笑了笑，重复了一遍小时候的那句话：玩打仗游戏，从来都是我当司令，现在穿上军装，你也必须归我管。

怎么可能？吹吧，你！柯伟说。

沙尘暴铺天盖地，掀翻了边防哨所的水柜，大铁门转眼不见踪影，而下一趟的用水补给要等到三天后。

入夜，狼群窥视着孤零零的单兵哨位，时不时发出嚎叫。柯伟嗓子发干，握住半自动步枪的手微微颤抖。

这时，一束雪亮的光刺破夜幕。吉普车停在哨位前，下来的是团长，身后还跟着打背包的周遇吉。

原本，周遇吉分到团部当通信员，但他始终惦念柯伟，于是向团里申请调到基层连队锻炼。团长一顿夸赞，连夜驱车把人送到哨所，并嘱咐随行的连长：这个兵有情有义不怕苦，作为预提骨干培养。

哨位多了个伴，柯伟满心欢喜，从军大衣里摸出奶糖，剥了纸请周遇吉吃。糖倒是吃了，却换来颇似团长口吻的训责：新兵蛋子站岗时别分心，别忘了我可是预提班长，小心罚你站军姿。

次年，周遇吉当上副班长。每逢柯伟上哨，他总要夺过枪替岗，督促柯伟扎进复习考军校的课本堆，训练时拎着棍子掐着手表，逼柯伟踩着滚烫的砂砾穿越大荒漠，满脸凶巴巴。

戍边磨砺三年，柯伟考入某陆军学院。

周遇吉则退伍回家，到派出所当民警。他经常写信给柯伟，聊双方父母的身体近况。过些年，周遇吉又聊出席全市公安系统表彰大会的盛况，字里行间难掩兴奋之情，“昨天，县局来考核我任副所长一职了。”

一晃数年，柯伟也转业当了警察，盛传替补治安科负责人的空缺。周遇吉动了“挖”的心思，找局长死缠烂磨，硬是改写了柯伟的一纸任职通知，“下放”成为派出所指导员。

随后的小酌，一个哭笑不得，另一个则洋洋得意。

清晨，所里接到有歹徒持刀杀人的报案。柯伟操起钢叉转身往外跑，周遇吉拦下他说：我是所长，我来带队。

你才熬完通宵值班，还是我去吧。柯伟笑道：放心，你要相信指导员的处置能力。

两人拉扯间，都挤进警车。

案发现场，被砍伤的人们躺在地上呻吟。柯伟慢慢靠近杀红眼的疑犯，试着沟通劝解。

疑犯忽然挥刀冲向柯伟，叫嚣与警察同归于尽。“啪”地一声，防暴头盔裂开一条缝，砍刀划过猝不及防的柯伟，他的眉骨渗出了血。

围观人群惊恐万分，四下逃散。周遇吉箭步跃出，来不及掏枪，双掌钳子般牢牢握住刀刃，虎口割了道深口子，钻心疼痛。

柯伟乘机扑倒对方，扭打成一团。周遇吉怒喝一声，用力摁住疑犯的手腕……

待送走电视台记者，柯伟躲进办公室，专心撰写周遇吉勇擒杀人疑犯的事迹。刚结尾，县局政工室人员打来电话，说申报立功的个人改一改。二等功改为你的名字，这是你那位老搭档的意思。电话那头工作人员还说：局长去医院看他，他唯独提了这个要求。

柯伟感动得模糊了双眼，老半天下不了笔，叨念道：兄弟啊，立功的节骨眼上又被你“欺负”了。（作者单位：玉林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直属一大队）

关键词： 猝不及防 大大咧咧 半自动步枪